在快手里看到一则乌鸦喝水的视频。画面是,在一个公园的路中央有半瓶饮料,一只乌鸦在地上蹦蹦跳跳。乌鸦来回捡拾类似小石头的疙瘩,扔进瓶中,等瓶口冒出泡沫来,它啄着泡沫而饮。大概是游客看到在地上寻食的乌鸦,想起语文课本上的故事,为了证实乌鸦喝水的真假,他拧开盖子,将饮料瓶放于地上,结果如书上所说,乌鸦真是一种聪明的动物。无独有偶,我还看到一个视频,画面是这样的:一棵树的枝丫上用线吊着一条小鱼,一只乌鸦飞过来停在树枝上,它四下张望一会,低下头,用喙啄住了线,头往上扬,一爪勾住线往后一拉,另外一爪压住线,如此反复将小鱼提到树枝上,然后慢慢地啄食。乌鸦还会利用工具。在日本,有人拍下了一组乌鸦取食的照片。一只乌鸦在红灯时把核桃放到汽车轮子下;绿灯亮了,乌鸦就飞走了;等红灯又亮了,乌鸦就飞回来吃先前压碎的核桃里的核桃仁了。可见乌鸦不但懂得利用车轮当工具,还摸清楚了车辆行驶的交通规则。有人将鸟类的智商进行对比,乌鸦名列第一,猎鹰居其次,再其后分别是老鹰、啄木鸟和苍鹭,而排在最后的是鹌鹑和鸵鸟。乌鸦的智商堪比非人灵长类。正因为乌鸦的智商高,又长着一身漆黑的羽毛,叫声嘶哑,在民间有“乌鸦鸣凶,喜鹊叫喜”的迷信说法。据说乌鸦有超强的预知力,能够判定人的吉凶。谚语有云:“乌鸦头上过,无灾必有祸。”又曰:“老鸦叫,祸事到。”水浒传里,鲁智深打抱不平,失手打死了镇关西,先是逃到五台山出家,犯戒被赶,最后流落到开封大相国寺打理菜园。管菜园,恰巧遇到当地的一群泼皮无赖来偷菜,鲁智深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。强人识好汉,这伙人拿来酒菜要认大哥。正喝得高兴,门外大树上的乌鸦“哇哇呀呀”叫个不停,吵得人心浮气躁。泼皮们要搬梯子上树拆掉老鸦窝。不知道鲁智深是为了显示他的武艺高强,还是吓唬这些毛贼们,跟将过去说,看洒家拔了这鸟树。鲁智深双手抱紧树干,一声吼,挺直腰,大树被连根拔起。这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故事。《尚书》有语:“爱人者,兼其屋上之乌。”爱一个人,连他屋上呀呀乱叫的乌鸦一起爱。鲁智深是恨乌拔树,出了一口恶气。施耐庵使用夸张的手法来表现鲁智深豪迈和鲁莽的个性,乌鸦只不过是个道具,但也说明乌鸦在古人的眼中就是不祥之物。小时候,见到喜鹊比乌鸦多,特别是春耕的时候,喜鹊在田野上空飞舞,追逐着犁铧的后面,啄食翻耕出来的昆虫和蚯蚓,唧唧喳喳叫个不停。乌鸦多数在黎明时分叫唤,我家屋侧是别人家的大院子,院内有几棵树,天未亮,乌鸦群栖于树上,“哇哇呀呀”比赛似地叫着,声音单调乏味。也许受乌鸦叫声不吉利的说法影响,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,想象着村里哪个倒霉的老头子老婆子要死去,没有一次猜测得到应验。尽管没有人因为乌鸦的叫唤而死去,但我看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没有一丝活力,那枯瘦的手,凹陷的眼,佝偻的腰,一步三摇拖着鞋走路的姿势,时时刻刻在喻示着他们将被乌鸦叫走。白天很难看到乌鸦的影子,我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,黎明的时候,它们又在我家屋侧的院子的树上吵闹。在冬天里,乌鸦的叫声更凄切,果然有个老婆子死于风雪交加的夜晚,于是有人说,乌鸦在那人睡的房间的上空飞来飞去,唧唧喳喳地叫不停。一种禁忌一种迷信,加上一些人的现身说法,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,最后都成了真事。即使心生疑惑,还是抱着宁可信起有,不可信其无的想法,这是迷信还是信仰,没有人去深思,但我们被大人们的说法洗脑确是真真切切的事,乌鸦的叫声已经记在心间。初中时,读到马致远的《秋思》枯藤老树昏鸦句,我总以为是这昏鸦占满了我的心,昏鸦是指时间,还是昏老的乌鸦,不用去管它,我只想着在枯藤老树上,乌鸦是该哇哇地叫两声,还是一声不吭地发呆?叫与不叫,那浓郁的秋色蕴含着无限凄凉和悲苦的情调立刻涌上心头。前年的疫情期间,我禁足在家,每天听斑鸠在不远处的树林里鸣叫,它们叫完了元宵,也想叫走春天。大年初四,我有事出去,一路向西,路上除了几辆车来往,空无一人,一切的一切都像在白天沉睡过去。田野的麦苗返着青,油菜正抽苔,大自然忙着酝酿春色,可惜无人敢出来赏景。就在我骑行到一大片麦田旁,听到哇哇的鸣叫声,好多乌鸦呀!我将摩托车停靠在路边,上百只乌鸦看到我走近,全飞来了,乌泱泱一片。它们在不远处的麦田又落下,唧唧喳喳地叫唤着。都说乌鸦叫凶,难道今天有一种不祥的预兆?除了乌鸦的叫声,周围一片死寂,我没有一丝恐惧,反而感觉有些惊喜。我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乌鸦,我想因为千家万户不出门,外面的世界就属于鸟儿。人类退一步,作为高智商的乌鸦怎么会放弃在这春天里歌唱,尽管不是我们喜欢的声音,但在万念俱寂的当下,那哇哇呀呀的声音分明是为自由而欢叫!潘兵华
您的赞赏是对乡愁的一份执念